几经战乱,襄城内没有居民也无里域;去年占领时,楚军又详细测绘过全城、知道城内的布局,这才趁着雨幕的掩护一鼓作气攻入城内。
城内的战斗不会有什么悬念,倒是城外有些麻烦。眼见楚军攻来,秦卒、力卒随即四散,妫景麾下的重骑第一师没有派去攻城,于是这些重骑士左围右堵,把这些人、尤其是把数万名韩人力卒赶了回来。
力卒逃跑时慌不择路,入过方城的那些又将盗掠来的衣服什器丢了一地,看得骑士心头冒火。为了将他们赶回来,一些骑士不得不大肆砍杀。妫景的人把丢在拾来的衣服什器带到凤旗之下,特别是丢到庄无地身前。
“大王,此等盗贼助秦为虐、掠民财货,必当杀之。”妫景指着前方不远跪在泥地上的力卒大声说话。力卒中一些人能听懂楚语,听闻赶他们回来的将军要杀了他们,人群里很快发出一阵一阵的哭喊。此时熊荆才知道,这些力卒,实际大多数都是女子。
“大王,明明是秦人暴虐,韩人何辜、女子何辜啊?!”庄无地猜到是这种情况,秦军力卒很多时候就是健妇,十七岁到六十岁的男子则要从军。
“大王……”屠杀女子显然超出所有人底线,项师的项梁第一个出声。
“大王,若杀女子,恕臣不能从命。”斗氏的斗简见熊荆不出声,干脆表明自己的态度。
“军正何在?”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熊荆心中叹息一声,喊起了军正。
“臣在。”军正掌管法令,熊荆一喊,军正蒙通便出来了。
“此当如何处置?”熊荆指着前方正在哭喊的韩人女子问道。
“臣……”大王喊自己,自然是要自己想出一个处置的方式。这些女子被秦人所迫才成为力卒,杀之确实不妥,可不做任何惩罚直接纵放,以后怕是会越来越多。“臣以为当墨之,尚若再犯,则当刖之。”
“彼等有入楚为盗者,也有未入楚为盗者,军正如何辨别?”熊荆正想点头同意,右史倚宪突然出声。“且既是断案,彼等讼师何在?若无讼师,所断便无错落?”
“这……”右史一发问,蒙通就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几万人要甄别谁去了楚地,谁没有去楚地,单单问一遍可能就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再请讼师辩护,没有几年、十几年时间,这案子断不下来。
“既如此,那便在此断案吧。”熊荆笑着道。“何时断完,便何时开拔。”
“军情紧急,我军岂能在此久留?”这次是庄无地不愿意了,在襄城修整一日,明日大军便要攻向叶邑。
“是军情最重还是公允最重?”熊荆反问后自答:“寡人以为公允最重。既然公允最重,军情便可弃之。传令全军在此休整,何时断好案,便何时开拔。”
熊荆显然是动怒了,这不仅仅是对身边诸人动怒,而是对楚国处在一个极其不利的位置动怒。秦军能做到的事情,楚军做不了也做不到。且在他心里,也极为反对屠杀战俘和庶民。
利己的说,屠杀确实可以震慑敌人,但对于己方、特别是对极重荣誉感的楚军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会因此毁了整支军队——哪怕是德国党卫军,甚至是臭名昭著的别动队(Einsatzgruppen),屠杀的多了,士兵也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战斗力与战斗意志会剧下降,因此德国国防军的将领直接拒绝这种脏活。
熊荆不明白其中的逻辑,但可以肯定的是,屠杀会损害士卒固有的正义感。一旦发现自己不是正义的一方而是罪恶的一方,就很容易失去求生的意志,坦然接受被敌军杀死的命运,因为自己本就该死。传闻白起赐死前哀叹:‘我固当死’,应是这种求死心理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