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无数死人、伤卒中成长起来的楚国医术来说,骨折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小病。熊荆的肩胛和左前臂被石膏固定起来,身上其他伤口也做了妥善的处置,确定的说,三个月之后碎裂的骨骼就能连接完成,那时他便痊愈了。
这三个月他的新甲衣也能编成——造府所能达到的温度很早便超过了两千度。两千度能使用火法冶炼将把白铜里的金属镍单独提炼出来,以制造镗刀和铣刀。他的甲衣和佩剑也加入了镍,因此比一般的钜铁甲衣、钜甲坚韧锋利。然而这只能抵挡锋刃的劈、砍、刺,如果用铜殳猛砸,其力量依旧会传递到躯体和四肢,造成杀伤,比如骨折。
骨折如同残废,好在只是上侧身残废,下半身还能动作。这天正午熊荆就起床了,听取庄无地、彭宗等人有关会战的禀告。
“昨日之战我军大胜,秦人大败,秦人死十万四千余人,伤者无数。我军死……四千五百六十三人,伤一万一千六百余……”庄无地说到我军死伤的时候免不了停顿,这些伤亡大多是秦军骑军返击造成的,本来可以避免。
“项超?”死伤万余早在熊荆预计之内,他更在乎的是项超。
“禀大敖,”项师司马彭宗叹了口气:“项侯,薨也。”
“薨?!”熊荆就要站起,身边的芈玹担心牵动伤势,连忙将他拉下。
“圉奋小人,设伏于秦军弃垒,以引项侯入毂,又命善射之将射之,箭矢中项侯颌下。我军士卒大愤,杀秦将,秦骑死者近万。”彭宗简单描述项超之死,语意悲重。项燕战死,项超又战死,好在项氏子嗣未绝。
“圉奋!”熊荆咬牙念起圉奋的名字,这个人妫景没有杀掉,项超没有杀掉,自己也没有杀掉。
“大王息怒。我军北进,秦人奔逐,诸骑必能杀此国贼!”庄无地见熊荆再怒,连忙劝道。
“秦人败而未溃,不得冒进!”晕倒之前熊荆看到秦军溃散的士卒重新列阵,陈郢到大梁三百余里,十数万秦军,再加上两三万秦骑军,一不小心又要吃亏。
“各师将率深明此理,绝不冒进为秦人所诱。”彭宗道,心中泛起苦涩。
“善。”熊荆放下心来。他很了解楚军的特性,胜者易骄,挫则易馁。性情如此,最合适的作战方式是出境作战,而不是本土作战。想到此他再道:“北上后驻军启封,以解大梁之围。”
“禀大敖:驻军启封可也,解大梁之围难也。”庄无地道。“春日水涨,如今大梁身处大泽,距岸近者也有数十里之远,秦人舟师……”
陆战楚军百战百胜,水战那就不同了。即便能够胜利,损失也极为巨大。幕府的顾虑如此,熊荆想到围在城中的魏赵两国,再道:“然夏秋时节水更涨……,郦且何言?”
“郦且?”淖狡必须坐镇寿郢,郦且昨日启程赶赴军中,这个时候不在陈郢。“郦且正在军中,我军未至启封,尚不知大梁周遭如何。”
“备舟吧。”熊荆道。楚军此时正在北进,最多三日就能追到启封。今天是第二日,明日、后日,楚军就能驻军启封。
“唯。”骨折不是什么大伤,庄无地等人见熊荆神色如常,并不阻止熊荆前往启封,倒是熊荆身侧芈玹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然避迁在即,臣以为……”庄无地说起另一件事情。“大敖当劝太后前往新郢为要。”
“驻军启封之后再劝吧。”母后见了一面便不见了,军情紧急,如果三言两语能说服母后前往新郢,也就不会拖到今天了。熊荆说到最后看向刚才颤抖的芈玹:“敖后和胜儿也去。”
庄无地几人闻言惊讶,大敖叫芈玹为敖后,显然是专门说给他们听的,彭宗道:“秦人在沙海尚有三十万卒,若我军追到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