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有秦军的无奈,不能退也不能溃,必须死守阵列。然而火炮绝非人力所能抵挡,敌人的首级再值钱,也还是先保命要紧。既然秦卒把唐师陷落在阵内的士卒全了交出来,若敖独行总不能再招呼炮卒炮击这段阵列,他只好将失败的怒火全部发泄到原先唐师冲矛的阵列上,他就不相信单凭冲矛不能击破秦军阵列。
唐师士卒、特别是那几十名被秦卒交出来的士卒羞愧万分,他们等于是被秦人俘虏了一次再放出来。若非师率招呼火炮狂轰,他们肯定要死在军阵之内。啊啊啊的呐喊中,他们将心中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当面的秦卒身上,高举着夷矛狂冲。
每次冲矛都能刺穿秦卒手中的盾牌,刺穿他们身上单薄的皮甲。然而阵后的秦卒是移动的,阵列纵深根据楚军冲矛的位置随时变化。冲矛刺死一排秦卒,阵后马上增补一排秦卒,五一抽杀令的威压和秦人自古耐苦战的传统支撑着秦军阵列永不被击破,除非阵后无人增补。
唐师因为秦卒交出了唐师士卒而没有再炮击,其余冲矛的七个师旅并未与秦人达成这样潜在的交换默契,一旦后方炮卒清理完火炮射界,实心弹便对准秦军阵列猛轰。
但这时候秦军不再像唐师旁侧的秦卒那般死撑,秦军让开了被火炮轰击的六十列军阵,当冲矛的楚军师旅妄图从这个缺口穿过破阵时,避向两侧的秦卒立即堵了上来。双方的角力中,或是缺口两侧的秦军阵列后退,以维系阵线的平整;或是靠着血肉之躯硬抗,将楚军矛阵推挤出这个缺口。战事至此完全陷入胶着,楚军能杀死无数秦卒,但就是无法冲破他们的阵列。
雪尘的阻碍下,熊荆看不请秦军阵后的情况,可他能看交兵战线的情况。秦军不但坚韧,还打得聪明。当然,不是秦军士卒聪明,是指挥作战的秦军将率聪明,对军队的掌握也极为精熟。
“再不破阵,太晚!”看到左侧的项师冲入缺口后又被秦卒挤了出来,熊荆叹了一句。
“若炮卒能抵前击之,秦阵可破。”庄无地的观察比熊荆更细致,他对秦将的指挥不以为然。这种避炮填空的战术,实际就是襄城之战秦军用过的后退决战战术。不同的是后退决战战术空出的阵列宽大,这种避炮填空战术因为阵列宽度更小,更容易指挥。
“炮卒抵前击之?”熊荆下意识看向炮阵前方三、五十步重重叠叠的人马尸体。布置在这里的车阵、拒马已被这些尸骸掩没,要清理绝非易事。“不及。”他连连摇头,短时间内火炮根本不可能抵前射击,他们无法通过这些尸骸前进。即便没有尸骸,清理车阵拒马也非易事。
熊荆看向炮阵前方,庄无地不看也知道炮阵前方的情况。楚军越过阴沟、炸开东面堤岸花费了太多的时间,看着眼前完全胶着的战局,他忽然有一种预感,战事很可能会拖到深夜甚至是明晨。
炮声中庄无地很自然的产生了这种预感,炮声的再度猛烈牵动了栽倒不醒的王翦的神经,温暖的马车车厢内,他的手指随着炮声动了动,却没有人看见。
大将军寒疾昏厥,幕府方士束手无策,只能将大将军抬入马车内烤火。包括刘池在内,一堆人全都慌了。好在各军之将各司其职,不需王翦直接指挥,秦军并未因此慌乱——各军之将都不知道王翦寒疾昏厥,他们只能看到代表大将军的羽旌一直竖立在风中。
“大将军不醒,万不可变也,若承白将军所请,后诸将请命而无答,大军必乱。”刘池是腹心,但他是统筹管理整个幕府,现在说话的是兵法主谋士武勾卑。
“白将军已定阵列,岂能随意换将?”刘池指着前方交战的阵线大喝,并不同意武勾卑的意见。
战中楚军火炮出乎意料的响起,炮响时他以为前军必溃,没想到前军奇迹般的顶住了。但是白林手中的后军士卒全部拼光,连将率的短兵都压了上去。现在的问题在于,前军之将白林向幕府请命不要次阵填补前军阵列,而要从羌瘣手中抽调士卒。
这就和战前军议时布置的不同了。战前的布置是:前阵打光次阵再上,次阵打光第三阵再上。第三阵打光,第四阵、第五阵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