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将军,”王庶正色道,“我只问一句——将南方九州同胞交予十六卫军去保护,你们信得过吗?”
说到这里,人人都眼睛发红。大苑西北被西瞻军风一般掠过之后是什么样子,他们跟在后面看个清清楚楚,若让这种惨况在南部九州重演,他们就连正面野战的机会也没有了!
“王庶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吧?”霍庆阳打量着帐中诸将,人人都安静下来,凝视着他这个主帅,人人脸上都是决然的表情。
“我们不能给敌人机会发现南方的破绽,”霍庆阳道,“所以必须尽量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西北方。野战并非对我军全无好处,大家别忘了我们苑军最强的是什么!”
“军阵!”他大声说,“我会派出一支先锋队伍,全用骑兵,将敌人引入我们的阵中!众将听令!”
所有的将领立刻就绷直了身子,人人表情都十分坚定。
“骑兵第二队在前,由方克敌率领,我给你五千匹马,等待接应诱敌前锋。前锋只配备一个五百人的马队,其余都是步兵,速度较弱。你们要近距离接应,等前锋军骑兵溃败,你们就接应作战,且战且退,将他们引到步兵大队中。你们须和前锋军一起死战不退,做出你们就已经是前锋军所设伏兵的样子,一定要坚持到敌军信了,才能后撤!你们的马都是没有喂上饲料、体力不足的马,不能指望和敌军拼速度,你们的主要目的不是逃走,要一步一战,也没有必要速度太快,为了不让敌军怀疑,大队人马会埋伏在八十里之外,你们和前锋军要坚持走完这段距离,一定要坚持,明白吗?”
“是!”方克敌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神色凝重,可以想象,这八十里路必然步步流血。
“步兵三个中队合并成一个大队,由本帅统领,列阵等候。原来三个中队的副将等会儿留下来,我单独和你们下达布阵任务。”
“遵令!”三个副将一齐答应。
“骑兵第三队和辅兵营,由胡久利率领,最好的马给你们,你们的任务最重要,你们一旁埋伏,等敌人和前锋营交战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迅速包抄,挡住敌人的后路,先锋队步兵会尽力为你们拖延时间,直到我们形成合围!我把最好的马都给了你,能不能野战的关键在于你,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
“是!”胡久利大声答应,“元帅!要是跑不过敌人,我就提着脑袋来见你!”
“好!此战必定艰苦,你们回去,安抚一下士兵吧!”
“谁去做这个引诱敌军的先锋?”方克敌忍不住问道。
前锋只有五百匹马,人数也不多,又要诱敌,又要和他的骑兵二队一起血战,最后还要死死拖住敌军,等胡久利包抄断后。整个任务中最危险的便是这个前锋,要由什么人担任?
“九殿下!”霍庆阳站了起来,拱手施礼,众将都骇然望着二人。
王庶也郑重抱拳:“元帅!”
“前锋军就交给你了!”
“是!”王庶郑重答应了一声。
“元帅!这……”方克敌不由叫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咬咬牙道,“元帅,请让末将做这个先锋吧!”
胡久利等人浑然不明,方克敌已经想出其中关节,看着霍庆阳大声道。
霍庆阳还没有开口,王庶已经上前一步,道:“方将军!我以苑姓子孙的身份,吸引敌军出城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你去却是不行的。”
“王庶,可是……”
“我必须去。”王庶微笑道,“有旨,我可以恢复本名,方将军,你要叫我苑宁瀣了。”
即将出兵的那个晚上,一声声叹息般的闷雷响了整夜,浓墨一般的黑云越压越低,越来越近,似乎只要站在地上轻轻一跃,就能跃上那云端一般。
八
大苑,京都。大梁接近三百年、大苑两百多年的基业,在此一脉传承,这里是中原大地的中心,是每一个中原人心目中的龙脉。
京都东西横跨二十里,南北纵横十八里,其正中便是大苑的皇城。
京都东南西北各有城门,城墙高达三到五丈不等,厚度竟有七丈!城墙漆成重枣般暗红颜色,肃穆庄严,人马车辆处于其下,往来穿梭,细小如同蝼蚁。
城中有南北走向的大街十六条、东西走向的大街十五条,以宽逾百步的正阳街为轴,分布两边,整齐对称,其中里坊小街、胡同弄堂,布局宛如棋盘,密不可数。
在息宁帝苑廷芳执政晚期,大苑国力达到最鼎盛,只京都一城,人口便达到惊人的一百五十万。
一直以来,这里就是人间天堂。大苑最发达的时候,四夷俯首万国来朝,车水马龙人潮汹涌,极尽人间之繁荣奢华。无论是高祖执政时期,还是息宁帝、世宗、德宗……这里惊人的繁荣、发达的文明,都曾令九州四海诸方蛮夷羡慕敬畏不已。
可如今,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剩眼前这一派萧条与冷清。
四个城门紧紧关闭,再看不到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城头之上兵戈林立,西瞻士兵剑拔弩张,戒备森严,因为人数不多,同时也不熟悉卫城这种战法,京都周围几个卫城都被他们放弃,全军收缩,只留在坚实的城内。
王庶便一路踏着卫城的废墟,来到京都脚下,他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座城池。
他穿着夺目的亮银盔甲,簪红缨,佩长剑,却掩饰不了一身的风霜。写着“苑”字的战旗在他耳边猎猎作响。
见到京都的那一瞬间,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在几年以前,左丞相杨予筹叛乱,他同样站在这里,身着九龙四海亲王服饰,意气风发地指挥勤王士兵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