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猛然想到这点,身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王璧抬手摸出张大红贴子扔过来,淡淡道:“劳烦,写张赏花贴。”
李逸暗暗吁了口气,使两拫指头挟起帖子,翻过来倒过去看了,而后身子向前一倾,斜视了王璧问:“若是本郎君不肯呢?”
两人之间只隔了张小木桌。
且两人又都是身姿高挑延拔,既便坐着,头顶离车顶也不足两尺。
他这么往前一探身,几乎与王璧脸对着脸。
王璧眉眼动也不动,闲闲对视了他道:“不写也可,明天便会有个美貌郎君,拿你盖了私印那张帖子去见李司农,只道他要正正经经入你李府。”
美貌郎君拿贴子?
正正经经入……入……
这不是撒泼耍赖么?
李逸眸中闪过几分好笑几分无奈,又几分恼羞成怒,扶额叹气道:“王思衡呀王思衡,本郎君不就是逗逗你家小……罢了,本郎君不与你一般计较。”
王璧笑的畅快:“你我彼此彼此。”
好个彼此彼此。
李逸摇头,瞅瞅桌子上一片水湿,便将贴子按在膝上,伸手拉开桌下的抽屉。
抽屉里左边笔墨纸砚,右边整整齐齐摆了两三本书册。
这人顺手从左边拿了支狼毫,横过来在嘴里一抿,在帖子上刷刷写了几个字,写罢,合起来扔给王璧,没好气道:“拿去。”
王璧抬手接了,往袖子里一掖,而后揖礼道:“如此,多谢。”说罢,袍袖向两边一展,施施然起身下去。
恽叔早在车外等的发慌,此刻见自家主子下来,忙招手让仆役驾了车过来。
王璧便又上了自家车内。
马车辚辚而行。
直等走了老远,恽叔才贴了窗户问:“郎君,将李二郎一个人扔在荒郊,没有事儿吧?”
王璧正倚着车壁阖眼养神儿,听他这么问,便冷哼:“李月笙文武双全,就算那两个仆奴醒了找不着他,他也有法子回去。”
恽叔这才放心。
第二天,天色将亮的时候,崔氏便来了厢房。
房门开着,两个婢女垂手站在廊下,看见崔氏过来,便齐齐施礼,礼罢,右边的婢女抬手掀起帘子道:“娥娘子半个时辰前就起了,正等夫人来。”
崔氏淡淡嗯了一声,迈步进了屋内。
兰娥正倚在榻上由阿苿托着手剪指甲,看见崔氏,正要站起来,崔氏指指身后跟进来的春娘、秋娘几个道:“这里是四套衣裙,十三看看,今儿个想穿哪件。”
兰娥下了榻,笑嘻嘻上前施礼:“十三见过娘亲。娘亲昨晚睡的可好?”
崔氏伸手虚虚戳了她额头笑:“莫贫嘴,快看看衣裳。”斜身坐了榻上,招手令春娘几个走近些。
春娘、秋娘、艾娘便揣着托盘走到榻前。
兰娥乌珠般的眼瞳在托盘上一扫,指了最边艾娘揣的鹅黄色那套,笑咪咪道:“就这件儿吧。”
这套衣裳颜色柔嫰,正衬她的肤色。
崔氏暗暗点头,示意其他三人退下,嘴里问:“春娘揣的那件不好看?娘亲记得你喜欢穿大红。”
兰娥挤着崔氏坐下,眨眨眼,俏皮道:“娘亲要考我么?嗯,今儿个是赏花宴,这个季节除了石榴花开的盛,牡丹芍药都残了。要是穿了大红去,不是与榴花争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