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些癫狂。
季欢喜看着他,眼前忽然出现一些景象,起先是片段,大片大片黄色的光,是明显的幻想,只是一闪而过,但后来那些片段连接起来,她忽然置身火场。
火焰熊熊燃烧,冲天的木台,血腥气,还有肉燃烧的味道。
她就站在空旷的地方,眼前飘过烟灰色的燃烧碎屑,她抬起手去碰,它们就碎成了齑粉。
声音……风声,木柴燃爆的噼啪声,还有尖叫。
痛哭,哀嚎。许多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像海浪。
“不……”那些声音不仅仅是从人嗓子里发出来的,那种极端痛苦的声音,就像是把一个人彻底撕裂。季欢喜几乎要流泪。
贺楼观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她的眼里显出绝望痛苦的神色,然后眼泪涌了出来。他连忙抓过人:“季欢喜!季欢喜醒醒!”
季欢喜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神还很迷茫,似乎还沉浸在幻想的场景中,大滴的泪珠挂在她的睫毛上,就像什么东西随时要倾塌下来。
“火……”
“什么?”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哭腔,几乎像是呻/吟。
“好大的火……用木头架起来的很高的台子……把人绑在上面烧死……”她咽了一口唾沫,在眨眼的瞬间眼泪砸了下来,“那些人是活活被烧死的……好多人……”
站在另一边的男人,看向他们的表情一直是冰冷的,充满着恶意。在听完这话却猛地向她靠近了一步,十分吃惊:“你看到了?你怎么知道的!”
谭朝右跨一步挡在他面前。
男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了一个来回,然后才扯动嘴角做了一个恶毒的笑容:“你问我为什么?为的是我族二百三十一条人命!”他每一个字的发音,咬牙切齿,“我要他们,以!命!抵!命!”
为了这场报仇,那个从战火中逃脱的小男孩,历经千难万险,走遍山川大河,像游魂一样的活了几百年,直到面目全非。
他找到了那个远古的神的骸骨。
他用它启动复杂而邪恶的仪式,杀人、夺命,召回四散的长生扣,然后用命,去抵命。
季欢喜看着他,那男人身上的黑色东西根本弄不干净,他刚才擦了半天,现在全身又重新覆盖上了,那些东西丑恶、厚重,永远粘在他的身上,她轻声开口,皱着眉头,像是怜悯,又像是单纯的疑惑:“我听人说过,爱并不是能够长久维持的感情,它会随着时间变化,或者越来越淡,能够几十年、几百年,维持下来的感情,只有恨意。”
“那我想,那样还存在着的,就不是最初的那个人,而是……恨意本身了。”
这是一场旷日弥久的复仇。
男人毫不在意,他看着她,眼内因仇恨而光芒闪烁。
他缓缓抬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