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这个消息, 是很震惊的, 他正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奏折, 现在苹果掉在奏折上, 奏折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的问:“太皇太后……薨了?”
前来报丧的宫女玉脂跪在地上, 心思复杂的说:“是啊, 是皇后娘娘讲了一个笑话,太皇太后笑着笑着就去了。”
不仅朱见深不敢置信,就连大臣们都觉得这太无厘头了——虽然他们还不知道无厘头这个词。
朱见深有些呆滞的看着大臣们, 被叫来开会的户部、兵部、礼部和内阁大臣也在看着皇帝, 这真叫面面相觑。
礼部心中暗暗叫苦,心说这事儿是真的, 那就麻烦了!
现在要操办两个王爷的册封仪式, 还要开始筹备太子的成年礼, 还得给皇上预备千秋节,还有给太庙的献俘仪式。这要是再加一项太皇太后的丧礼, 这得忙成什么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咦,皇上的弟弟们的册封可以顺延嘛。
皇帝惊慌失措了一会,因为旗开得胜而带来的欢乐变作猛地跳了起来, 大步绕到后门,劈手一掀帘子,风一样的跑掉了。
乾清宫中瞬间弥漫着低语:“真的是笑…的?”
“这太离奇了,得是什么样的笑话啊。”
“呸!这是喜丧!”
“是是是, 是喜丧, 可是这也太奇妙了。”
“是啊, 也不知道史官要怎么写。”
商洛便问道:“史尚,你要怎么写?”
史官用手掐着眉心,颇有些为难:“得为尊者讳,等皇上的吩咐吧。”
起居注记录的只是皇上身边的事,后宫中发生了什么倒不是很重要,呃,只要不是故意抹黑或洗白就没什么。
这些五六十岁的高官们又窃窃私语:“说起来太皇太后是有福气的。”
“是啊。”
“若老夫在这个年岁能颐养天年,被儿孙们逗的笑死过去,其实也是个好事儿。”
“呵呵,只怕皇后娘娘的密探要先把你拿下。”他们默默的开始黑皇后。
其实也不算是黑,凭借郑大妮这些年告的状,皇帝很是抓住了几个蛮横无理、纵仆逞凶的官员,最可笑的是,这些官员正是平日里在朝堂上侃侃而谈说治家要严的人。
但是这让大臣们这个群体有了危机感,对贞英夫人的评价不好,对于皇后嘛,也只好含含糊糊的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以免说重了,叫皇上听见了要挨骂……要是被太子听见就更糟糕了,太子酷爱抢人的拐棍和奏折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朱见深风一样的跑到慈宁宫门口,终于气喘吁吁的俯下身,双手扶着因为奔跑而有些疼痛的膝盖,一双眼中情不自禁的滴下泪来。
虽然还未亲眼得见,也知道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绝对不会有人拿这事儿玩笑。
屋内的哭声如泣如诉,站在宫门口都能听到皇后强忍悲痛的吩咐声:“吩咐宗人府通知……请郕王进宫……本宫的丧服呢……去请钱太后过来叙话……呜呜”
宫人们追着皇帝跑来了,他们讪讪的、谨慎小心的低声问:“皇上,俺们扶您进去?”
朱见深有点呆滞的、迟钝的点了点头。
进了宫门口,见到脱了大红五彩通袖袍,只穿着素白中衣中裤的皇后在廊檐下抹眼泪。
朱见深喉头干涩,头重脚轻,膝盖僵硬的没法打弯。咽了咽吐沫:“万姐姐?我……我进去瞧瞧。”
万贞儿一见他,更觉伤心,转身趴在柱子上,哭的说不出话来。
朱见深又被人扶着上了台阶,缓缓走进屋子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一看,太皇太后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笑容,面色红润,姿态娴静,看起来就像是笑着睡着了,又像是在做了个好梦,笑出声来。
皇帝呜咽一声,差点哭出来,及时想起太皇太后说过不要在她身旁哭泣,以免她心里有牵挂,舍不得可爱的大孙子,以致于不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朱见深转身出了屋,这才幽幽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夫妻俩差点抱头痛哭,万贞儿三岁时到了坤宁宫中,跟着孙娘娘,而朱见深是两岁时到了慈宁宫,跟着孙娘娘,这自幼孺慕的感情何等深邃。
王尚宫强忍悲痛上前劝慰:“皇上,皇后,太皇太后无疾而终,又是笑着走的,这是个好事儿。娘娘早就惦念着宣宗陛下,如今能够相会了…娘娘心里头,定然是高兴的…”
万贞儿捂着心口,有点猝然惊恐所导致的怦怦狂跳,正说着笑话呢,太皇太后突然就过去了,这多吓人啊!现在她的心还在狂跳。
朱见深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有心安慰两句,可他还等着万姐姐安慰自己呢。
不多时,旨意传到前宫:“朕自幼(自己从小跟着太皇太后长大,真的很爱她,现在朕非常伤心,谁要是敢乱说话,朕让你们家也一样伤心)……罢朝一月,以示哀悼。天下官员、僧道以及军民人等,具服丧半年,禁宴乐、婚嫁、屠宰。”
正在中海垂钓的朱佑杲也被紧急召回,还玩个屁!
灵堂摆起来,纸人纸马、纸船纸轿子纸楼扎起来,纸的三十六名宫女、二十四名太监、开路鬼打路鬼、招魂幡引魂幡、还有无数‘西方接引’‘倒反莲台’‘慈航普度’‘花开成佛’的幡儿在空中飘飘摇摇,全是好话。
虽然皇帝信道,可架不住太皇太后信佛啊。
乐队也来了,吹奏起哀伤痛苦的曲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