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去刑房见子素前,先让绛珠去办一件事。
郡主悄悄吩咐绛珠:“那夜大奶奶去刑房见子素,前后脚功夫就有人尾随了去,这倒好,报给了二太太,我很想知道是谁掺合在里头。你且下去查,务必给我查出来。”
绛珠有些为难:“太太,那几日在寿中居,人多脚乱,若是哪个不小心听到也是有的,这会子去查,谁敢承认呢?”
郡主道:“依你说来,这是巧合咯?”
绛珠看郡主有些生气,就此住嘴,悄悄的往外头打听。大约寻查半日,有些眉目,只是不太敢确认,这又回来给郡主报告。
绛珠如此说:“那日咱们三爷去镜花谢,回来发病,底下的人说,咱们三爷身边的蓦阑很气愤,几次咒骂镜花谢。那日约晚饭时分,她让金纸和复生伺候着爷,自己出去了,刑房外头那老嬷嬷说恍惚眼看见个人,身形却像蓦阑,但不敢确定。太太,要不要传蓦阑来问?”
郡主怪道:“蓦阑?若她听到了什么,为何不报与我们知晓,管去报给二太太,是什么缘故?”
绛珠摇头。
郡主算是了解个眉目了,也不再作细问追查,即刻前往刑房。
到刑房里头,命绛珠在外头守着,一概人来,不许放入,即便太太们过来,也得想法子阻在外头。郡主自己审问子素,且听个明白。
眼前。
子素死有半条命的样子,那夜之后,怕是没少被婆子们动刑折磨,头发长长,跟枯草似的拖及地上,穿那么一件被扯得烂开花的长袖棉袍子,套件葱绿夹袄,赤足,脚踝上了锁链。那么冷的天,她竟能挨得住,只见她抱着双臂,缩在角落里哆嗦,头埋得双膝之间。
郡主立在房中央,久久看住,登时,一股霉味让她作呕,不禁掏出手绢捂了捂口鼻,待真切辨认眼前那人是子素,才开腔说道:“这会子受得住还是受不住?”
子素闻声,缓缓抬起下巴,双手颤抖,捋开额前那些乱发,露出那双明眸来,似笑非笑看住郡主。
郡主又道:“还是能耐,居然没冻死你。你且跟我说句实话,我便让人给你加衣裳,堆炭火,好吃好喝的给你温饱一顿。若不然,即便我让琂丫头回来,她也救不了你。”
子素听闻说琂丫头,以为庒琂回来了,便有些紧张,但又想,庒琂回来了,为何不来看自己,郡主三太太来此处做什么?于是,再冷静,观察郡主想做什么。
郡主见她不语,也不必费唇舌诱导了,直白道:“我问你,你凭什么说二爷跟东府大奶奶有苟且往来?是不是你胡口白舌乱说的?是何居心啊?”
子素听完,呵呵直笑。
郡主哼的一声,道:“笑什么?还笑得如此难听。”
子素顿住,不笑了,双唇抖动,说道:“老早听闻西府三太太精算过人,既然精算,懂得透彻,何必来问我。到底,二爷是你儿子,知子莫若母。太太信得过二爷这个儿子,何苦再来问我话,可见,太太也不相信二爷的为人。我猜得可真切?”
郡主怒道:“不知死活的丫头。我来,是看在你姑娘的面子上。别以为我处罚不了你。二太太和大太太动怒了,届时有你好过的。”
子素道:“我贱相贱骨头一副,领受过庄府的刑罚了,打我进来那时候起,在北府里受的,比此时痛苦万数,还不是熬过来了,再厉害些,那又怎的。”
郡主暗暗佩服,道:“那是你幸运遇见了琂丫头,她好心,不然还有你活命到此时。”
子素笑道:“哦,对的呢,太太不说我们姑娘,我倒还忘了。太太还关心我们姑娘么?太太不是一心想致我们姑娘于死地么?”
郡主叱喝:“你胡说什么!”
子素道:“我胡说?卓府一案,想必太太是知情的吧?别人不知,太太肯定知道的。所以,我们姑娘一日日在府里,招致太太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唯恐我们姑娘卓府一案事发,牵连到你们。”
这事,郡主意想不到,是从一个丫头嘴里说出来的。以往,郡主跟庒琂之间,再有什么矛盾,牵扯到卓府,各自心知肚明,也没点破。
如今,窗户纸被子素捅个烂。
郡主更不想掩饰了,道:“于是乎,你们就这般恨我?要报复我?报复庄府?弄出这些个事来?”
子素邪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郡主道:“我看,你不知天高地厚。你啊,是想害死人,害死你家姑娘不止呢!”
子素打了个寒噤,幽幽地道:“自古谁人没一死?最可恨的是兔死狐悲之人,大家不也要有那么一日么?”
郡主甩袖子道:“少跟我文绉绉的说话。你且跟我说来,为何当着太太们的面说二爷与大奶奶苟且?我知你想让我救你,你且去说个明白,我便给你讨个情。”
子素笑道:“那是事实,二爷生性浪荡,谁不知呢?为人还如此轻浮,一点感恩之心也没有。想当初,关先生来府上,是他邀约来的,到头还将我们姑娘搭了进去,我们姑娘因此遭了多少委屈,太太不信,自可问去,看我说半句谎话没有。那会子,差遣我办这办那的,也有他十分的不是。我可是镜花谢里琂姑娘的人,他就是爷,也不能越了我们姑娘,可我们姑娘好心好意,最终落个什么好,他还这般恨我们姑娘,黑白不分,总随心随性自个儿玩痛快。所以啊,这样的人,跟兄嫂有苟且,自然有的了,还用问得那么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