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我便去了朝庆长公主的院子,大家都在,三姑娘也来了,见过礼后,三姑娘缓声道:“禀父亲母亲,女儿已经把四种味道相近的香调好了,其中有一种便是穆公子前日闻到的那种香,用的香料正是女儿所说的鹅梨帐中香和迷情药放在一起调成的,只要穆公子从中闻出是那种,就证明女儿没有撒谎,穆公子也是清白的。”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买到迷情药?”
董晴儿也在,她似乎病了,两个太阳上各贴了一小块膏药,不过病痛并未让她的精神短少一分,反而更斗志满满了,听到三姑娘居然有迷情香,更是冒失的喊叫出来。
我冷声笑道:“二小姐怎知三姑娘弄不到迷情香,难道是有人做贼心虚,把通州府的迷情香都买断了?”
“晴儿住嘴!”
董琦喝了一声,道:“你整日呆在家里知道什么?别胡乱听人说迷情香难买,就以为三妹妹买不到,别忘了三妹妹的姨娘家从前是做什么的,那种香料那般又用,姨娘那里焉能没有存货?”
这句话,即是在为董晴儿说的那句话开脱,描补通州府的迷情香不是被他们买断的,又顺便儿讽刺一下三姑娘姨娘家的出身,而且更恶毒的是,暗讽三姑娘的姨娘常用迷情香勾引男人。
三姑娘没有恼火,只冷眼看着阴阳怪气的董琦,淡声道:“多说无益,还是请穆公子试香吧,究竟是谁常用迷情香,谁的家中有存货,答案应该马上见分晓。”
一听这话,朝庆长公主的脸色难看起来,一家子的脸色都没有好到哪去,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让三姑娘下去准备了。
不多时,四炉香焚起来了,被四个丫鬟依次端到我的面前,我一一的闻过,最后,指着一个穿葱绿比甲的丫鬟说:“就是她手中的这炉香,跟我前儿在书房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三姑娘听了,掩着鼻子揭开香炉的炉盖儿,只看了一眼,便笑了。“父亲,母亲,这炉香正是女儿用鹅梨帐中香和迷情香调制的。”
“如今证据确凿,不知长公主殿下和董驸马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撂下脸来,阴沉的看着朝庆长公主夫妇。
朝庆长公主听了,立刻叫人传了府中的监管采买的买办进来,验看那炉中的香料,买办进来后,拿着银耳挖子在香炉里扒拉了半天,确认说:“长公主殿下,这里面的两味香乃是鹅梨帐中香和迷情香搀在一起兑成的,绝不会错。”
“好哇,没想到咱们府里还真有这么腌臜的东西,来人,去给本宫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我说话,朝庆长公主倒率先火了,她‘啪’的一拍桌子,横眉怒目,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吓得下人们都赶紧缩起了脖子去办事儿了。
董琦一脸沉痛的对我说:“崇文,真是对不住,是我们冤枉你了,没想到我府里还真的有这种东西,但我向你保证,绝不是我算计你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的。”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演戏,真是让我对他的厚颜无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我毫不客气的说:“若是误会,昨天通州府的迷情香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人买断,难道你不觉得是有人想要制止三姑娘制香,干扰本公子查明事实吗?”
董琦厚颜无耻的说:“什么?通州府的迷情香昨儿被人买断了?谁干的?真是岂有此理,这下子,崇文一定更认准是我们故意陷害他了。”
“还能有谁?定是通州府各家妓院里的老鸨子们为了争客使的手段,像这样的事儿,在通州府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穆公子没见识过,难怪会对此大惊小怪的。”驸马董光辉狡辩着,虚伪的嘴脸一览无余。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骇人听闻!”朝庆长公主附和着自己的丈夫,强烈的谴责起那些用下三滥手段勾引男人的女人来,装的好像他们一家人真的是被人给冤枉了似的。
不多时,董琦的小厮茂泰被押进来了,茂泰一进来,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求饶不迭。
“长公主殿下饶命,公子饶命啊,是奴才一时贪财,收了公子院里秋姨娘的银子,想玉成秋姨娘和公子的好事儿,才斗胆在公子的香炉里放了那些香的,没成想公子前儿本来说好让秋姨娘去他书房吃午饭,中途却变了卦,让奴才去请穆公子,奴才怕公子责罚奴才,未敢说出实情,所以便趁着公子大醉,穆公子离开之际,跑到后花园中把秋姨娘给奴才的香都倒进了湖里……奴才知错了,求公子看在奴才打小伺候您的份儿上,饶了奴才这一遭吧……”
茂泰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爬到了董琦的脚下,不停的磕着响头。
董琦勃然大怒,一脚将茂泰踢到了一边儿,骂道:“混账东西,枉我这么信任你,竟做出这般腌臜下作之事,害得我好兄弟疑心我,妹妹又失了名节,我若饶你,老天爷都饶不了我。”
说罢,大喝一声:“管家,把茂泰带下去,打五十棍子,再叫个人牙子过来,把他们全家都发买出去,秋姨娘也不用留了,一并卖了罢。”
“公子饶命,奴才不敢了,公子饶命啊……”
茂泰被拖下去了,董琦愧疚的看着我说:“崇文,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咱们还是好兄弟,行么?”
事情被他推得一干二净,替死鬼都找好了,还粉饰的毫无破绽,看到这一家子精彩的演出,我都想给他们拍手叫好了,可惜这事儿跟我息息相关,差点毁了我的名声,我没法给他们叫好,更没法原谅这些无耻小人。
我轻哂一声,道:“真相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兄弟就不用做了,只说说我被你们‘误会’了,该如何补偿我吧。”
在座的董家人听到我的话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客气,然而我就是这样性情的人,对这些卑鄙猥琐的小人,连敷衍都懒得去做,就直奔主题了。
朝庆长公主撂下脸来,道:“穆公子是什么意思呢?我们也是被这狗奴才蒙蔽了,又不是故意为难你的,再说,前天的事儿你并没有吃什么亏,说起吃亏,还是我女儿吃亏吃的多呢,我们都没有说什么,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
提到吃亏二字,董婉儿的脸蹭的红了,咬着嘴唇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开始拿帕子擦拭自己的眼睛。
我可没兴致看她的苦情表演,也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性格,因此,只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自己的目光,凉声说:“这次能证实我的清白,全靠三姑娘仗义相助了,因此,我要带三姑娘和她弟弟离开董府,董驸马需便请族人作证,往后三姑娘和她弟弟与你们董家再无关联,你们也不得在干扰他们姐弟的生活。”
“凭什么?我不同意,他们是我的儿女,你凭什么要抢夺?”
“穆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怜儿已经被我们许了人家了,你要带走她,你让我们怎么处理这烂摊子?”
董驸马和朝庆长公主异口同声的反叫起来,董琦也带着薄怒之色,说:“崇文,就算你怀疑我们,可也不能如此过分啊,我董家的人,凭什么要由你来决定去留?”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做你们董家的人。”
我环视了一圈儿,冷冷的说:“脱离董家是他们姐弟的心愿,也是我报答三姑娘的途径,若是你们不愿意,咱们就到通州府府尹那理论理论,看看府尹大人站在谁的那一边儿!”
虽然我不认得通州府的府尹,但我却敢跟他们叫板儿,因为我断定他们没有胆子跟我去府衙,尽管这一家子厚颜无耻,但毕竟是名门出身,若下药的事儿被传扬出去了,他们家中的两个女儿真就不用嫁人了,他们也没脸在通州过活了。
果然,我的话让屋里的几个人都噤了声,董驸马不敢再对我说什么,却把眼睛转向了三姑娘,气冲冲的说:“怜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联合外人来对付你的父亲吗?父亲哪里对不住你了?好吃好喝的养了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回报为父?”
三姑娘冷笑说:“从打我进了你们董家的大门,每天吃的都是馊饭、剩饭,穿的是你的女儿不要的旧衣裳,挨打挨骂更是家常便饭,连我娘的命都折在这里了,这座人间地狱我早就呆够了,恨不能一下子逃出去,怎么,你还指望我为了这些对你们感恩留恋吗?”
“你……你……大逆不道!”
董驸马被三姑娘呛了一顿,却又无可辩驳,气得脸都青了,瞪着三姑娘恨不得抽她一顿,但因为有我在,才没敢动手。
朝庆长公主对三姑娘说:“看来,你是认定本宫害死你的母亲了,那些刁奴背着本宫作践你的事儿也被你安在本宫的头上了,罢了,都说后母难当,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既然你这么仇恨本宫,就随你去吧,只是没有了董家,你的亲事怕是也要泡汤了,别说是府尹之家,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愿意娶一个被家族除名的女子的。”
听到‘亲事’二字,三姑娘脸上的笑意更冷了,说:“长幼有序,你的两个女儿都比我大,通州府尹那个傻儿子还是留给她们吧,我觉得她们比我配他更般配,毕竟你们才是门当户对的。”
董晴儿听到三姑娘的嘲讽,顿时气得两只眼睛都立起来了,骂道:“乱嚼舌根子的贱人,也就只有你配哪种傻子正好,我们都是嫡出的千金小姐,金贵着呢,不像你,一个不要脸的外室生出的贱种,也就那种棉花耳朵的男人才会被你这骚浪的贱人给糊弄住吧。”
一边骂着,一边儿拿眼睛看溜着我,好像在说我就是那个被糊弄住的棉花耳朵男人一样。
我其实不想跟一个蠢钝的女人争一时的口舌之快的,但却实在看不惯董晴儿那副轻狂的模样,忍不住冷冷的开口道:“董小姐前儿掉进水塘,一定没少喝臭水吧。”
提到了董二小姐的难堪处,她的脸红了,前天她四仰八叉的摔下桥的场景,可是被大家看到的,后来又像一只落汤鸡似的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路上被不少的下人都见到了。
女子的仪表何其重要,她那副狼狈的形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顿时成了府中的头号新闻和笑话,并被迅速的传到外面去了,那件事儿本是董晴儿的禁忌,今儿被我当众提及了,让她顿时颜面尽失,脸色也瞬间变得脸色极其不好。
“哼,关你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