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彼死各有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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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少奶奶把孩子生在了娘家,这事实在是有些稀奇,难免在京城里传了个沸沸扬扬。并且她在娘家杖杀了一个陪嫁丫鬟的事,不知怎么的也泄露了出来,同样是说什么的都有。

处死个把丫鬟不算什么,但是在娘家打死陪嫁的丫鬟,这事就比较出奇一些。这些京城里的贵妇们什么没经过什么没见过,三传两传的,基本上就把真相也猜出来了。不过郑瑾并不管外头说了些什么。从前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跋扈,嫁了人更不比从前要柔婉,自是不怕别人说。最重要的是,她一举得男,生了个六斤重的男孩!虽然说起来有些早产,又有七活八不活

的说法,但郑瑾偏偏的运气极好,虽然生得也有些艰难,却是母子平安。这是苏家的嫡长子,据说苏太太高兴得什么似的,只是因着郑瑾身子不好,洗三就只请了亲戚们,打算着满月的时候再大办一下。

这些事都是许茂云跟绮年讲的,彼时两人正在东阳侯府,来给老东阳侯吊唁呢。足足的拖了半年,老东阳侯这口气实在是吊不住了。秦岩还没有成亲,但总算赶在祖父咽气之前跟一个远房表妹订了亲事,也算是让老东阳侯了却了最后一点心事。据说老东阳侯去世前还问过为什么不是

跟吴家姑娘成亲,也不知东阳侯是用什么说法敷衍过去的。

东阳侯府一片雪白,除了嫁到远地的秦枫之外,孙子辈的都回来了。东阳侯府的爵位虽然到了头,但大长公主还活着呢,京城各勋贵官宦人家没有不来吊唁的。绮年也得跟着秦王妃过来奔丧。大长公主病倒了,两个儿媳妇加一个孙媳妇忙得团团乱转。秦王妃带着绮年和秦采回来奔丧,一个女儿一个孙女,都换了孝服去灵前哭,只有绮年有些尴尬,在灵堂里帮着

招呼一下宾客。

许茂云跟着韩夫人过来吊唁,慰问过东阳侯夫人和秦二太太之后,悄悄躲出来跟绮年说话:“……孩子倒是生得挺可爱的,就是郑瑾娘伤了身子,大夫说须得好生养着,一两年之内不能再生了。”

“早产自然伤身,只要没伤着根本,多将养几年也就好了。”绮年也是趁机出来透口气。那灵堂里点着一把把的香,呛死个人。许茂云嗤笑了一声:“哪里,我瞧着我那位表嫂身子好得很呢。听说大夫诊脉说她伤了身子,姑母就说要把孩子抱到她房里去养,当时郑瑾娘就跟姑母吵了起来。洗三那日两人都还不怎么说话呢。这几天听

说姑母要叫丫鬟去伺候表哥,竟然没有一个敢去的,都说香雪就是前车之鉴呢。”绮年皱起了眉,半晌才道:“按理这话我不该说,总是你的姑母——但孙子一生出来就想着抱走,有哪个当娘的会喜欢?这也还罢了,只说是为了叫媳妇好生养着。可这后头又想着找通房——郑瑾娘是太

狠了些,可这七死八活的生下孩儿还没出月子呢,那里婆婆已经在想着塞通房了——若换了我,我也不高兴。”

许茂云也收起了笑容,半晌道:“表哥也是一脉单传,姑母总想着他多有几个儿子,这一听表嫂伤了身子一两年的不能生育,就……”

“都还年轻着呢,何必急在一时。”绮年对苏太太这种婆婆半点好感都没有,“不是讲规矩么,才说儿媳伤了身子就塞通房,这是什么规矩……”许茂云轻轻点头不语,绮年也就换过了话题:“你如今怎样?过得可好?”其实也不用多问,看许茂云的样子就知道了,脸色红润,比成亲前似乎还圆润了几分。果然许茂云把头一低,脸红到耳根,嘴角却

带了笑意。绮年看着高兴,打趣笑道:“想来是不错的了?只是怎么不大见你出来走动?”

许茂云红着脸道:“在家帮着嫣儿绣嫁妆呢。”她嫁进韩家,总是摆不起嫂嫂的谱来,又不好继续管韩嫣叫姐姐,只好别别扭扭叫个嫣儿。

韩夫人上完香出来,看见她们两个亲亲密密在说话,不由得也欢喜,只是别人家是开丧事,也不好带出笑容来,只道:“说什么呢?”

许茂云忙道:“说嫣儿在家绣嫁妆呢。”

韩夫人叹道:“那丫头就是不爱好生学针线,到这会儿还要嫂子帮着绣,真是丢脸。”

许茂云红着脸道:“都是应该的。”

韩夫人看四周无人注意,便低声向绮年道:“莫怪伯母多嘴,郑家瑾娘都生了儿子,玉如也有喜了,你可有动静了?”

说起这个,绮年只能摇摇头。韩夫人皱起了眉:“也该找个高明大夫瞧瞧,好生调养调养。”略一犹豫才道,“你成亲也将一年了,还没动静,外头说话不好听。”

许茂云睁大了眼睛道:“娘,外头说什么了?”因她年纪小,韩夫人也不经常带她出门。韩夫人叹道:“左右不过是那些话,你们不听也好。只是郡王世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些生的好。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有了动静就好。”她听的话还是韩老爷回来告诉她的,说外头都讲郡王世子子嗣上艰难,早就有了通房妾室却一直没动静,如今娶妻将近一年了,照样没动静,不要是不能生罢。韩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又不好说,今日见着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吞吞吐吐又道,“世子也是在外头当差劳苦

,若要生养,夫妻两人都该调养。”只是不好说这问题是否出在赵燕恒身上。

绮年随着慢慢往二门走,听罢了韩夫人的话便点头道:“我记着了,回去就与世子商量这事儿。”抱了韩夫人的手臂道,“还是伯母疼我。”

许茂云见状,也抱了韩夫人另一边手臂撒娇道:“娘疼她不疼我。”

韩夫人险些笑出声来,一手拉了一个道:“都疼,都疼,你们两个都好好的我就欢喜了。”向绮年道,“我们这就回去了,你也回去寻王妃罢。虽说不算世子的正经外家,到底也要顾忌些。”绮年点头答应,瞧着韩夫人婆媳走了,才带了如鸳慢慢转回去。灵堂里烟火气太重,真是熏得厉害,如鸳看她有些累,便悄声道:“世子妃去屋里喝口茶歇息片刻罢?”说起来又不算是赵燕恒的正经外家,

本来应个卯也就可以回去了,偏偏秦王妃这会儿已经进了大长公主屋里,秦采又是孙女,绮年也不好不打个招呼就自己回去了。秦王妃已是准备在娘家一直住到父亲出了头七的,秦采也是如此,故而两人都带了换洗的东西,安排在客房里住下。绮年穿过花园往客房走,忽然听见假山后头有人急切地唤了一声:“表妹。”正是秦岩的

声音。这会儿众人都在前头忙活,花园里连丫鬟都少有经过,秦岩这声音虽不高,却也被绮年听了个清楚,不由得眉头一皱。幸而东阳侯府的花园里石子小路四通八达,绮年脚下一转踩上另一条路示意如鸳赶紧

绕着走,耳朵里却仍听见秦岩道:“表妹大喜我也不曾去恭贺,今日补一句罢,恭喜表妹了。”随听赵燕妤道:“多谢表哥了,表哥怎么不在前头招呼客人?”绮年脚下加快,恨不得赶紧走得远远的,可惜她还没走远,赵燕妤已经从假山后头那条小路走出来了,秦岩跟在身后,一脸丧家犬一样的表情道:“我只想来见见表妹——”猛然看见绮年和如鸳的身影,不

由得变了脸色。

绮年只装没看见,带着如鸳管自走远了。赵燕妤不由得跺了跺脚,瞪了秦岩一眼:“谁叫你过来的!”秦岩满心凄惶,眼睛都有些红了,低声道:“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来恭喜表妹得嫁如意郎君,她听见又能怎样?难道还不许我与表妹说几句话了么?”自从他跑去吴府退亲,就被父亲狠揍一顿关了起来,

赵燕妤出嫁他还被关着,确实不曾去道贺。想着这辈子不但不能娶表妹,就连亲眼看见她穿上嫁衣都不成,不由得悲从中来。

赵燕妤想了想,确实秦岩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即使被绮年听见也没有什么,便放缓了声音道:“听说表哥也订了亲了,也要恭喜表哥呢。”

秦岩听她语中带笑,心里更是酸苦。这门亲事定得急,最多九月里那姑娘就要进京成亲了,那以后当真是再跟表妹多说一句话也不能了。赵燕妤看秦岩这样子,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幼秦岩就对她百依百顺,但她隐隐约约是知道自己将来要嫁阮麒的,从来没有对秦岩动过什么念头。那日秦岩为了她跑到吴府去退亲,她方察觉秦岩原来对自己也有些别的念头。心中不免为自己能令表哥死心塌地有几分得意,却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便随手将自己帕子塞给秦岩道:“这样子人看了岂不疑心?快擦擦眼泪走罢。”想着自己也该避嫌才是,

赶紧带着丫鬟走了。

秦岩站在那里目送赵燕妤远去,把那帕子仔细折了起来塞进怀里,怅然又站了一会才出去到外头灵堂上去哭灵了。好在今日东阳侯府男男女女都得哭,也并没人觉得他眼睛通红有什么不对。绮年撞了这么一场戏,越发觉得自己不好再在秦家呆下去。好在过了午时秦王妃总算从大长公主房里出来了,绮年便过去说了这话。秦王妃安慰母亲半日,自己也哭得眼圈通红,听绮年说了便摆摆手道:“

我跟采儿要住过了头七,你回去也好,免得府里乱了。”

绮年安慰了几句,又说好过七日安排人来接她们回去,这才叫人去备马车。昀郡王带着三个儿子也是一早去吊唁,但除了赵燕平也在秦家多住几日之外,其余人也要回郡王府,正好一路回来。

绮年进了房里,看赵燕恒跟着进来,脸上神情肃然,眉头还皱着,便顾不得自己身上衣饰未解,过去替他脱去外头素服,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燕恒微微点头,自己脱了衣服,沉声道:“有几个地方上了消息,今年春天雨水就大,恐怕要有大汛。”

绮年心想这条黄河真是年年折腾:“这河上有汛怕也不是头一回了,该怎么就怎么,朝廷也该是做熟了的吧?”

赵燕恒看着如鸳替绮年卸了妆退出去,这才叹道:“今年不同,皇上刚动了立太子的意思,河道上就这样,不是好兆头。”

绮年大为惊讶:“难道皇上会因此就不立太子了?”

赵燕恒苦笑道:“自然会有人拿这个说话。”轻轻在炕桌上捶了一拳,“真是天不作美。”绮年不以为然:“如今皇上还没正式下诏呢,黄河有汛也是常事,关立太子什么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河汛,只要不是什么百年不遇的大水,也不能说是不吉利的事。往年没立太子呢,黄河难道少发水了

?”

赵燕恒点头道:“皇长子也是这个意思。皇上已经差了承文伯去巡河了,只要没出什么大灾,这太子就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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