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年初一
这一日,皇族成员将会进宫前往太庙祭祀。
而这一年,情况有些特殊。
永熙帝没有回京,荣王、礼王还有齐安王,也都没有回京,因而,场面显得有些冷清。
整个祭祀仍旧是由太女住持。
祭祀过后,众人便各自离开,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
荣王正君原本是想陪水墨笑说说话的,不过,水墨笑却似乎有事,没有领了他的孝心,让他回府,随后,便唤上了蜀羽之,往朝和殿而去。
脸色,不太好。
司以徽见了这一幕,神色有些不安,虽然能够和皇姐过年,他心里很高兴,可是,他总是觉得父君有心事,而且不是小事。
可,不管他如何询问,父君都说,没事。
司以徽看向了司予执,无言询问。
司予执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别担心,我去看看。”
说完,便起步跟了上去。
司以徽想跟着去,却被薛氏一把拉住了,“四皇弟你别去。”
司以徽不明。
“你又不能说话,跟去了也没用!”薛氏根本便没有出口伤人的自觉,“你放心,凤后对殿下还是可以的,不会对殿下怎么的,至于蜀父君……说不定凤后是生气蜀父君之前一直送东西给我们,要不我们先回府,将那些东西都找出来,若是凤后真的生气了,我们便送回来?”
好在他一直没用。
否则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可,凤后怎么这般小气!
司以徽有些愣怔,思绪永远也无法跟上薛氏的。
薛氏继续絮絮叨叨的念着,不过,却没有以前的惊恐,因为在他的心中,能够给他们造成威胁的,便是陛下和太女,而水墨笑,属于那些可以保护他的人。
司以徽选择了忽略薛氏的话,心里忧虑着自己的事情。
而那边,水墨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回到了朝和殿,进了暖阁,方才开口让随行的宫侍都退下,声音低沉,带着怒意。
蜀羽之见了这阵势,似乎明白了什么,没等水墨笑开口,便直接跪了下来,“臣侍未经允许去了冷宫,还请凤后降罪。”
水墨笑站在他的身边,冷冷地盯着他,“你既然知道不该,为何还要去?4便你要去,也不该选在昨天那样的日子!蜀羽之,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臣侍知罪。”蜀羽之没有回答水墨笑的话。
水墨笑更是恼怒,“知罪?你知罪?你若是知罪,便不会这幅态度!本宫说过,不到非去的地步,谁也不能去找冷宫!你不但没事去了,而且还是在除夕之夜这样的大日子?你去做什么?和他一同守岁?还是去祝贺他新春愉快?!你不愿意承认你这些日子心里有事,本宫也不想追究,但是蜀羽之,不是心里有事便可以为所欲为的!这后宫的底线,本宫的底线,你不会不清楚!”
蜀羽之低着头,仍是没有说话。
“本宫今早醒来,还未来得及因新年而开心阵子,便听到了你昨夜去了冷宫的消息!”水墨笑仍是怒意不消,“这就是你给本宫的新年贺礼?你是见不得本宫好过,还是嫌陛下的身子还不够糟糕?!你可知道若是这件事传到了行宫,陛下会作何感想?!她好不容易丢下京城的一切去行宫静养,你便这般不愿意她安安静静地养好自己的身子?蜀羽之,你到底有什么非得去见官氏的理由!”
“凤后。”蜀羽之抬头,目光复杂莫名,“昨夜之事是臣侍莽撞了,臣侍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至于陛下那边,陛下不管后宫的事情,应该不会知道。”
“你是在警告本宫不要将这件事传去行宫吗?”水墨笑声音更厉。
蜀羽之摇头,“臣侍不敢,臣侍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凤后的问题。”
“有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给本宫一个理由有这般困难?”水墨笑怒火中烧,他已经忍了很久了,先前见他也没有其他不妥的举动,他也便不查根究底,可是如今……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居然主动去见官氏?!
“凤后以为臣侍想一个人扛着这件事吗?”蜀羽之却没有继续谦卑认错,而是厉声喝道。
水墨笑气结:“你——”
“凤后不知道内情,所以可以随意斥责臣侍。”蜀羽之情绪有些激动,“凤后便不能念在你我二十多年的相处之情,放过臣侍?”
“放过你?”水墨笑咬牙切齿,“如今本宫是要杀你还是怎么了你?先前你不肯说,本宫对你如何了?如今你即便还是不肯说,你以为本宫能对你如何?!蜀氏,本宫是凤后,即便你手中掌控者陛下交与的暗势力,但你也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蜀羽之也似乎是怒了,倏然站起身来,“凤后就这么想知道原因?好,臣侍就告诉你原因,只要凤后知道了自后不会后悔!”
“本宫后悔的事情多的是了,不介意再多一件!”水墨笑也没有示弱。
蜀羽之像是真的失了理智,“好,臣侍去冷宫见官氏是为了求证二皇女……”
话没有说完。
因为此时,一个宫侍进来,禀报道:“启禀凤后,靖王殿下求见。”
这句话,将蜀羽之的话打断了,也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在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之后,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怎么会这样失控?
他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
水墨笑自然是看到了蜀羽之的脸色,眯着眼狐疑地扫视了他半晌,然后,对那进来禀报的宫侍道:“去请靖王进来!”
“是。”宫侍领了命令,随即前去。
水墨笑没有再问蜀羽之,而是,坐了下来。
半晌,司予执缓步进来,“儿臣参见父后,蜀父君。”
水墨笑看着她,“平身。”
“谢父后。”司予执起身,随后抬头看了一眼蜀羽之,便道:“儿臣和四皇弟见蜀父君脸色有些不好,便过来看看。”
水墨笑冷笑:“靖王担心本宫为难翊君了?”
“儿臣不敢。”司予执回道:“儿臣只是担心蜀父君是否身子不适。”
水墨笑冷哼一声,“你的蜀父君没事,你若不信,可以亲自问问他!”
司予执看向蜀羽之,“蜀父君,您可是身子不适?”
其实,从蜀羽之三番两头送东西去靖王府,司予执已经是隐约猜到了下药一事,蜀羽之至少是知情的。
蜀羽之稳住心神,“靖王放心,本宫没事,只是昨夜未曾睡好罢了。”
“这便好。”司予执微笑道,“四皇弟很担心蜀父君,而且四皇弟在靖王府也住了一段日子了,不如便让他回宫吧。”
蜀羽之看着她半晌,“也好,他也十四了,总是住在外面也是不好。”
“那儿臣便回去收拾,然后送四皇弟回宫。”司予执道。
蜀羽之点头,“嗯。”
司予执转向水墨笑,“父后,那儿臣先下去了。”
水墨笑也没有为难什么,“去吧。”
“儿臣告退。”司予执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待她离开之后,水墨笑方才阴阳怪气地道:“靖王和四皇子如何关心你,也难怪你会去关心那官氏!”
“凤后……”
“你去冷宫求证靖王什么?”水墨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话锋一转。
蜀羽之低头:“请恕臣侍无可奉告。”
水墨笑没有立即说话,像是震怒,只是,最后,却没有发作,“好一个无可奉告ch然如此,本宫也不勉强你,但是,翊君,本宫还是要警告你一声,不要玩火*!靖王和四皇子的孝心自然是珍贵,可是,让你安身立命的人,始终只有陛下一人!”
蜀羽之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臣侍明白。”
水墨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让他离开。
蜀羽之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然而,方才出了朝和殿,便遇见了之前离开的司予执。
蜀羽之看着像是专程在等候他的司予执,“靖王不是出宫了吗?”
“儿臣听方才蜀父君说了徽儿的年纪,想想徽儿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司予执缓缓道,袖中的双手紧紧握着,“儿臣知道蜀父君一直将徽儿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徽儿的婚事,也请蜀父君多多费心,儿臣别无他想,只是希望徽儿能够嫁一个本分的人家,生儿育女。”
最后四个字,仿若是加重了力度。
蜀羽之脸色微变,“你知道了什么?”
“儿臣什么也不知道。”司予执正色回道,“儿臣只是知道,只要是母皇希望的,儿臣都会不惜代价去完成,可是,不管如何,徽儿都是无辜的,当年的事情,他没有参与,之后十几年,他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及其他人的事情,相反,还因为我和父君而被连累至此,蜀父君,儿臣只是希望,他的下半生,能够和寻常男子一般,平安平凡地度过。”
蜀羽之几乎可以肯定,司予执是知道了下药一事,只是究竟为何知道,他无法确定,他盯着她许久,然后,缓缓地道:“你……心中无恨?”
司予执笑道:“儿臣没有这个资格。”
“为什么?”蜀羽之继续问。
司予执垂下了头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十三年前,儿臣就应该死了,苟活十三年,是母皇的大恩,儿臣没有什么好恨的,只是……”缓缓抬头,然后,跪下,“蜀父君,徽儿他是无辜的,而且,他还是男子,若是他……他这一辈子便毁了!”
她相信母皇没有对徽儿下手,若是真的要对徽儿下手,也该将徽儿留在宫中。
徽儿和她不一样,她的孩子会挂着皇家的姓氏,进入皇家的族谱,而徽儿,如今不但没了玉牒,将来出嫁了之后,所生的血脉也是别人家的人,进别人家得族谱,和皇家,没有关系。
然而,即便是相信,可是,却也不放心。
所以,她将事情挑明。
她甘愿接受一切的惩处,但是,希望母皇能够放过徽儿,给他一条生路。
蜀羽之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过了许久之后,方才道:“徽儿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会让他嫁的好人家,儿孙满堂。”
司予执闻言,心里紧绷住得最后一根心弦,终于松了,低头,在冰冷的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谢蜀父君。”
蜀羽之看着她,眼底闪过了许多的情绪,“靖王,别要怪……本宫,很多事情,我们或许不想做,只是,却不得不做……本宫如此,而陛下,也是如此。”
“儿臣不会。”司予执起身,笑道,“儿臣先回去给徽儿收拾行装。”然后,转身离去。
蜀羽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只剩长长的叹息。
官氏,你可知道你的罪孽,给你的孩子都带来了什么?你一生作恶,为何便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好孩子?
他看向冷宫的方向,在心底询问着。
朝和殿外的这事很快也传到了水墨笑的耳中,听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他更是满心的疑窦,是陛下要翊君对靖王做什么吗?
他们的这些对话,究竟是在打什么哑谜?
水墨笑想了半晌,终究是没有想明白。
……
初一的祭祀,不仅是皇家独有的事情,在京城的谢家,也在府中设的小祠堂内祭拜着先祖。
谢家的祖祠在西南老家,以往每一年,谢家主都会回祖籍过年,不过今年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又牵涉到了自家的两个女儿,所以,她便不放心离开,只是让嫡长孙女代表她回去,而她留在了京城。
当年谢家迁往京城之后,也在御赐的宅子内设了一个祠堂,供奉着嫡系的先祖。
每一年新年,留守京城的嫡系子孙,都会在小祠堂祭拜。
而这个祭拜,在之前的每一年,几乎都是谢净芸主持,因为作为继承人的谢净纹,因为驻守西南大营,而不得回京。
然而今年,因为荣王接管西南大营,谢净纹便请假回京过年,而在祭祀当日,谢净纹向谢家主提出了,由她来主持今日的祭祀。
而也是到了这一刻,谢家主方才真正地意识到了,自己两个嫡出女儿之间的矛盾已经深到了足以动摇谢家根基的地步。
以前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嫡长女和嫡次女之间的嫌隙,但是,却仍是认为她可以掌控住,而且,也无伤大雅,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严正地重视这个问题。
她允了长女的要求,让她主持地祭拜。
然而发现,全程,次女的脸色极为的难看。
在祭祀过后,她便立即,将两个女儿叫去了书房。
“我不管你们到底对对方有多大的不满,但是都给我记住一句话,你们都是谢家的女儿!”谢家主厉色道。
谢净纹冷笑:“母亲不是应该多说一句,女儿方才是谢家的继承人!”
“大姐这话便是说我在跟你抢继承人的位子?”谢净芸不等谢家主回应,便回击道。
这些日子她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够多了,可是,最终仍旧是拿自己的冷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谢净纹连一句话也不愿和谢净芸说,“若是母亲没事,女儿便先下去休息。”
“大姐!”谢净芸却不愿意作罢,“你若是真的一心认为我要跟你抢家主的位子,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上奏请求让荣王接管西南大营一事,是不是该给我和母亲一个解释?”
“我是西南大营的主将,我只需要对陛下一人负责!”谢净纹冷笑道,“二妹管着户部还不够,难道连军队的事情也想插一只手?还是二妹觉得,我不应该让荣王接管西南大营,而是该直接交给你的女儿?!”
“你——”谢净芸气的脸色发青,“大姐既然觉得自己方才是谢家的继承人,那便该清楚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关系道谢家的兴衰存亡,可是如今,大姐二话不说便将西南大营的掌控权交出去,大姐真当你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得来的而和谢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若是不满大可去向太女说,说不定太女真的会看在你的份上,将掌控权从荣王手中夺过来交给你的女儿!”谢净纹讥诮道:“不过,二妹在做这事之前,最好先确定,你女儿有这个本事,不要最终好处没有得到,反而给谢家惹来一身的麻烦!”
“你不满我站在太女一边,那你为何私底下和礼王府的人来往?”谢净芸忍无可忍,将这事也给说了出来,“大姐以为让你的正夫去做这事,别人便不知道吗?你说我靠拢太女会给谢家带来麻烦,可是,从当年陛下将研儿给太女做伴读的时候,我和太女便已经绑在了一起,我根本没有选择,可是大姐你却不同!你是自己选择和礼王府的人来往!如今陛下安好,太女地位稳固,你也礼王来往有什么好处?若是说谁给谢家带来麻烦,那只能是大姐你!”
“你——”
“你真的和礼王府来往?!”谢家主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想来她也是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