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贴身侍女这些日子一直都很不安分,老是往慈庆宫外跑。虽然宫中大丧,到处都手忙脚乱的,但是这次数多了,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这日她急匆匆从夹道内回来,正欲返回慈庆宫,便撞上了正在宫内巡逻的袁彬。快要接近午时,宫内各处尽数熄灯,她这个时候穿着兜帽和披风、形迹可疑地出现在夹道上,难免会被拦下来盘问一番。
栗绛虽然并非那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可也并不算得上老谋深算,这一来二去的盘问很快让她慌了起来。
“你究竟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现下午时将至,竟还在外头瞎溜达?”起初袁彬只是循例盘问一番,他心里头事情也多得很,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管什么宫女的事情。可是这个宫女什么都不说,反倒惹的他起了疑心。
“这么晚在外头溜达,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事?”袁彬拿了鹰隼一般锋利的眼神打量栗绛,似乎想要将她看透。栗绛的双手隐在宽大的披风之后,左手微微颤抖着紧紧捏着一个信封,都已经开始出了冷汗。
娘娘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太不知收敛了,老是差遣自己跑来跑去的,偏偏还要让自己在这么节骨眼上去和那位大人接头......栗绛的心里头慌极了。把自己拦住的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小侍卫,而是锦衣卫的总指挥使啊!
在他面前,可不能瞎说什么,把自家娘娘拖下水!若是娘娘有什么不妥,自己在宫外的母亲和幼妹......栗绛的脑中闪过母亲和幼妹的脸庞,又闪过王妃漫不经心的脸庞,接着变成了那位大人阴沉的脸...所有人的脸庞交织在一起,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脑中紧绷着的最后一根神经都要断了!
袁彬能做到锦衣卫总指挥使的位子,除了过人的武艺和英宗的忠心之外,于逮捕罪人、严刑逼供上亦有新得。此时他就这么站在栗绛跟前,轻轻提了提手中的绣春刀,身上那股寒气和嗜血之气已然尽出。栗绛鼓起勇气抬头看了袁彬一眼,又捏了捏左手袖中的信封,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却有一个慵懒中带着些不耐烦的声音从慈庆宫的方向传来:“栗绛,让你去御花园里头摘几朵芙蓉花,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栗绛如蒙大赦地抬起头,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窈窕的声影出现在前方,夜色中看不大真切,但隐约可见其身上所着宫装轻柔的轮廓和美人头上摇摇坠坠的花枝步摇。
栗绛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家娘娘这么可爱!
袁彬可不像栗绛那样对王妃这般熟悉,他只觉得随着那宫装女子的出现,眼前这个小宫女陡然松了一口气儿。再听她训斥的话,看来这是主仆二人。
直到那丽人走进了,袁彬才看到了一张艳若桃李的美人脸以及...满脸的不耐烦。
“这是您的侍女?”袁彬并没有避忌,径自指了指栗绛,向王妃询问道。
王妃点了点头:“这般不得用的奴婢,除了我宫里的,可还真找不出几个。”言语间尽是满满的嫌弃。
“现下已是深夜,不知娘娘和您的侍女出现在这夹道上,所为何事?这可不大合规矩。”袁彬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继续追问了下去。
一直看着栗绛的王妃终于看了袁彬一眼,并快速地扫过了他所着象牙色的飞鱼服和腰间的绣春刀:“大人是锦衣卫?”
袁彬微微颔首,并不出声。但王妃却突然笑了:“既然是锦衣卫,怎么如此没有眼力劲儿?你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么?这丫头是去御花园为我采芙蓉的。”
“这么晚?”袁彬质疑道。
“晚么?”王妃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银质花枝步摇,笑得意味深长,“本宫要的东西,从来不管时间,只在乎得不得到。”
袁彬本不欲与这些深宫妇人逞口舌之快,只是眼前这位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不知不觉,他的语气也变冷了好几分:“现下皇上尚未分封后宫,娘娘您还不是一宫之主,这声‘本宫’未免也叫得太早了些。”
王妃遭到讥讽,面色如常,用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语气说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大人不必介意。若是无事,那我便领着我的蠢丫头回去了。”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栗绛。
“娘娘还是先解释清楚究竟为何这么晚了您的侍女穿着兜帽和披风行色匆匆地回慈庆宫把。”袁彬站的笔直,不为所动。
“本宫解释地得还不够清楚?”王妃看向袁彬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娘娘真以为我会信这荒谬之极的托词?未免太小看锦衣卫了。”
“托词?”王妃突然笑了,“人活在世,谁不需要个托词?”她言语间竟似乎不加掩饰地承认自己的侍女深夜出现在此的蹊跷,这直接也让袁彬稍稍愣了一下,他在心里讥笑,这些后宫里头的女人啊,即使再怎么理直气壮地掩盖自己的异常,然而说多了几句话就露出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