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况是这小小的后宫?奴婢若是不帮着陛下,那还能帮着谁呢?”万贞儿坐到了朱见深的旁边,伸出手抚了抚朱见深的头,“更何况,陛下可是奴婢从小看着长大的,自有一番情谊在。于情于理,奴婢都应该站在陛下这一边。”
万贞儿这话字字有理,让人挑不出错处。但世事若是能顺着道理发展下去,就不会出现争执和罪恶。
朱见深皱了皱眉,挥手把万贞儿的手扫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她不愿意跟自己说实话,那就换个问法好了。
万贞儿浅笑盈盈:“自然是知道陛下有了危险,前来救陛下啦。”
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年少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温柔侍女,是像姐姐一般体贴的存在;及至长大,她突然变成了娇媚的女人,和以往一样细致入微的伺候,突然就多了旖旎的意味。
终有一日,铸成大错。
说不清楚是谁的过错,但朱见深心里面后悔的很。可是自此之后,她小心妥帖、婉转逢迎,面对着那张笑脸和往日的情谊,朱见深根本说不出任何伤人的话。更何况,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就只有这个女人罢了。
英宗复位,坐在太子这个位子上,投怀送抱的宫女不知凡几。可是朱见深却对后宫的女子没有什么兴趣。便是世人皆都称赞的贤后钱皇后,内心深处也埋着阴暗凶狠的心思。倘或是其他女人,又该是如何不堪呢。
自懂事之后,他便知道,这后宫女子,没有一人好相与的。他避之如蛇蝎。
这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变成了不爱娇娥、独宠一人。
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有说破;她为了不可能的野心,没有戳穿。原本或许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他只要找个被认可的女人生下继承人即可,然而柏芷出现了。
对万贞儿,不能算是辜负,但心里面还是有不忍和愧疚。直到确定她无边野心的那一刻。
又或许,与万贞儿结盟的周太后,也不过是有心人放在这后宫里面的棋子。身处高位,只要有贪念,想要得到更多,就会掉进他们的猎网里面。
和万贞儿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面,朱见深见过她或温柔、或妩媚、或叫人心动、或叫人厌恶的丑恶嘴脸,但却没有一张是像现在这样,带着冷漠、死心和看透世事的讥讽。
“她没事吧?”朱见深踢了倒在床边的那宫女一脚。
万贞儿冷笑:“哟,看不出来陛下还怜香惜玉啊。怎么,要不要叫个太医过来给她瞧瞧?不过这一闹、动静大了的话,恐怕会惊动正殿里头的太后娘娘呢。”
虽然万贞儿脸上淡定,但还是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自己进了这寿康宫。
毕竟她是先搬了小花园里假山上的太湖石敲倒了守门的那两个宫女,又用花瓶砸晕了想要脱皇帝陛下衣裳的那个宫女,现在才能和皇帝陛下太太平平地坐在一起说话。
“不用了。”朱见深摇了摇头,“朕就是怕她没死透,让芷儿知道了就麻烦了。”
听到朱见深这话儿,万贞儿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别样的情绪。
这人的心,遇到喜欢的人,果然就会偏得不像话。
即使这个男人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但自己仍旧还是不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对柏芷的爱意竟然已经如此之深?
虽然心里面有其他的人,可万贞儿心里还是蔓延出了一丝醋意和怨恨。
不过嫉恨的表情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奴婢倒没看出来陛下还真是个痴情种,不过若是贤妃娘娘知道此刻陛下和奴婢在一起,怕也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吧。”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朱见深。
“芷儿不会的。”朱见深摇了摇头,“她自知朕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他二人早已心心相许,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
“陛下真是太天真了。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明白的。”万贞儿在心里头嗤笑。这个心思深沉、连自己也看不透的男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单纯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朱见深不理会万贞儿话中的深意,而是突然认真地看着她,“朕的确是看不透你。”这女人,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究竟是敌是友?
“奴婢是真心想要帮陛下。”万贞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