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晚才驱车离开。
偌大的聂宅冷冷清清,陆明珠参加完公公的葬礼后就又回了娘家,聂少聪夜夜在外面买醉不归家,聂慎行不在了,尤清芳又被赶出了聂家,这么大的一栋宅子里,只剩下了聂荣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厅里,枯瘦的身形看上去无比的凄凉。
“家散了。家散了。”他坐在轮椅里,膝盖上搭着一条薄毯,目光涣散地盯着门外,嘴里喃喃地道。
身后的山伯心里也很难过,他安慰道:“老爷,他们都会回来的。”
聂荣光苦涩一笑,怅然若失:“不会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山伯忽然眼前一亮,“老爷,三少回来了。”
聂荣光眸光一凝,果然看到聂慎霆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显然喝了不少的酒,脸颊微微有些绯红,衣领敞开着,外套搭在手肘上,步伐还有些趔趄。
“慎霆。”聂荣光怔怔地看着儿子。
聂慎霆看到他,神情一滞。然后,他的唇角带着一丝古怪的笑,一步步地朝聂荣光走了过来。
他走到他的面前,停下。
然后,他的双手撑在聂荣光的轮椅两侧,居高临下地,痛心疾首地道:“大哥终于被你逼死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聂荣光一愣,心里顿时一痛。
“慎霆……”他喃喃地,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聂慎霆再不想看到他,他闭了闭眼,霍地松开手,然后脚步踉跄着,上了楼。
空荡荡的大厅里,聂荣光孤寂地坐在那里,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孤家寡人”这个词的含义。
他茫然地问山伯:“大山,你说,我是真的做错了吗?”
山伯垂着手站在那里,无言以对。
半夜时分,忽然刮起了大风,树枝噼啪噼啪地打着窗户,鬼哭狼嚎一般。
寂静的深夜里,聂慎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蜂鸣。
但是他喝多了酒,睡得很沉,根本就没有听到。
直到聂宅大厅里的座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二管家去接完电话后,匆匆上楼拍打他的房门时,他才被吵醒。
昏昏沉沉地去开门,他皱着眉头,不悦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二管家看着他,神情悲痛地道:“三少,老夫人出事了……”
……
凌晨三点,聂老夫人趁着看护打瞌睡的功夫,用水果刀割开了自己手腕的大动脉,自杀身亡。
在聂慎行出殡的第二天,她选择了用这种方式,追随自己的大儿子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聂老爷子再一次昏厥过去,医院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又一次把他抢救过来。
醒来后的聂荣光,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靠着营养液续着生命。
一夜之间,他须发皆白,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而刚刚操办了兄长聂慎行葬礼的聂慎霆,再一次操办起了母亲的丧葬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