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我的确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可能是何孟言,如果是宋西辞,过去还有可能,现在应该也不会。而且他大可以明目张胆,没必要隐藏自己啊。
有一天何孟言要喊我一起去机场接人,我问他什么人能劳得动他的大驾,心里还发憷不会是他爹吧,我一直久闻大名,还没见过庐山真面目呢。
结果何孟言看我一路正襟危坐着,就差在领口别朵小花了,他说:“你陪我见个男人搞得这么正式,我看了可是要吃醋的!”
男人?我问道;“你这到底是去接谁啊?”
“周医生啊。”却不想,久违的周医生回了国。
我和周晏哲也许久未见,怎么说,他都是在我困窘之时帮了我很多的人。这段时间我们也没什么联系,不知道他和卜悦可还好。
周医生从香港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喜糖,另一个是卜悦的骨灰。
是的,卜悦最终没能熬过那关,被死神带走了年轻美丽的生命。
看着她的黑白遗照,何孟言眼神复杂起来,我抓住他的手,发现掌心内满是汗渍。
我知道难受多少会有一点,别说他了,就是我看见卜悦那张曾经鲜活漂亮,如今失去了生机的脸蛋,我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何况何孟言到底曾爱过卜悦,曾和她一起走过那么一段人生最活力四射的时光。
何孟言想要看卜悦生前的照片,被周医生坚决地拒绝了。他说这是卜悦的意思,卜悦特意说,把她最美的样子留给何孟言。
至于他和卜悦结婚的事情,是在卜悦去世的三天前。那个时候她已经连完整的话都很难说出来,周晏哲问她,你愿意嫁给我么?
卜悦艰难地动了动脑袋,旋即,周晏哲看到她的热泪盈眶。
卜悦很艰难地告诉他,她不想欺瞒他,这句话,她等了何孟言整整七年。任何一个时候,何孟言肯说出来,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但是她没能等到,她等来的,是何孟言告诉她,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吴愉,我不是因为吴愉和你像才爱吴愉,而是因为我爱的人就是吴愉。
所以,就算是遗憾,好歹卜悦还是在临死前等到了一个真心愿意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
没有结婚证,没有婚礼,甚至连婚纱都来不及准备。最后周晏哲从卜悦的橱柜里找到当年何孟言给她买的那一件,然而穿到她身上的时候,已经是葬礼了。
“我觉得卜悦是一个特别聪明特别通透的女孩,可以娶到这样的妻子,我此生都无悔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医生把喜糖放到了我的手上,“我本来以为她会推辞,她会觉得这桩所谓的婚姻,会成为我未来人生的负累。但是她没有,她一口就答应下来。因为她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能在她生命的最后关头娶到她,是我一生的运气。”
爱情,有的时候莫过如斯。
我觉得周医生特别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虽然卜悦去世了,但是作为一个不可以改变的定数,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周医生来说,来不及走完的前半生,就让他们用后半生的天人两隔一起度过吧。
那天晚上我们去工体那边喝了点酒,酒吧地理位置比较好,还能看到工体的大门。
酒过三巡,我们都微微有些上头,周医生和何孟言说:“你记得在香港的时候么,有天我们就是在一家这样的店喝酒,然后见到了卜悦,你说你想认识她。混蛋,你知道么,其实在那天之前,我为了见一见卜悦,我经常一个人去那家店里,找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听她唱几首歌。”
周医生的爱比何孟言的早,也比何孟言的长,最后终于跨越了生死。
何孟言话不多,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有事儿,卜悦的死宛如一根钝钝的针,不会直接扎到他的心里去,却一直撩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最后那个驻唱歌手好死不死地唱了一首《突然想爱你》,虽然是一个男人唱的,却唱的更加回肠百转,令人不胜唏嘘。
周医生听到这首歌的时候狂往自己口中灌酒,何孟言还是二话没说,就端着杯子抿了几口,但我却分明看见,那张面向窗外的脸,已是泪流满面。
那首歌结束后,略有些矫情的歌手对着在座三三两两的客人,用低沉的烟嗓说了几句:“这首歌送给我的一个朋友,他住着我的房,做着我的工作,有一天突发奇想爱上一个妞,然后为了这个认识不过一个月的妞杀了人判了刑,前不久死在了牢里。他曾经是这里的驻唱歌手,现在我想坐在他曾经做的地方,拿着他的吉他,唱唱他写的歌。”
之后,他唱了首恍恍惚惚的民谣,我听不太懂,就觉得是文艺青年的自娱自乐。
但是他的话却引起了我的兴趣,趁着何孟言和周医生推杯换盏,我拉了个服务生:“这里过去的那个驻唱歌手,叫什么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