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七章
少时片刻,去府外接人的诗情就回来了。
玉洁穿着一身挺体面的素色褂裙,领边绣着淡雅的玉兰花,裙摆浸染的水波纹路,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她的身形比之在府里的时候有些发福,眉眼间多了些妩媚,看上去不像是受委屈了,尔芙没有让她照规矩行大礼就已经让诗兰扶着她落座了,因为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正在孕期里。
“好些年没见你了,倒是挺想念你的,你也不说来府里瞧瞧我这个旧日主子,该不会是你都忘记有我这么一位主子了吧!”她笑着让诗兰取来小点心摆在角几上,柔声打趣道,尔芙本想着一瞧见玉洁就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可是瞧见玉兰眼底的疲乏之态,再看看玉洁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已然到嘴边的话就变了。
玉洁闻言,眼圈微红地站起身来,到底还是行了个大礼。
她是抹着眼泪站起身的,尔芙再也顾不上坐在罗汉床上摆谱,忙起身上前扶住身形微晃的玉洁,满是担心的问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是我身边出去的人,一切都有我这个主子给你做主。”
避嫌到内室里小坐的四爷听着外面的动静,无语望天。
他就知道会变成这副局面的,尔芙这妮子太心软,入府多年,这性格也没有太大变化,所以只要玉洁不傻,甭管她是否真的受了委屈,想要搞定尔芙这个旧日主子,那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外面东次间里,尔芙已经让人扶着玉洁坐下,她又是张罗着让人拧了湿帕子给玉洁擦脸,又是轻声安抚的,显然是已经忘记了她让玉洁进府的本意。
好半天,低头啜泣的玉洁才平静下来,将早已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她满脸苦涩地将袖管挽起,露出了里面新伤摞旧伤的胳膊,哽咽着说道:“主子,奴婢当初不该不听您的劝说,选择那个根本不知道规矩为何物的行脚商人。”
“这是他打的?”尔芙颤声问道。
“……”玉洁无声地点了点头,又擦了把眼泪,说起了她这些年的委屈。
玉洁的丈夫姓齐,本来是跟着商队行脚的小商贾一个,因为偶然间和外出替尔芙置办胭脂水粉的玉洁相识,便惦记上了玉洁这个模样清丽的女子,他本以为玉洁是寻常殷实人家的小家碧玉,打的是要将玉洁纳为妾室的主意,想着在京城这边安个窝,这样他来到京城,也有个地方放松放松身心。
到底是行走南北的货商,老齐能说会道的很,且玉洁本就是个从小进宫当差的可怜人,见过最多的男子就是自家的主子爷四爷,猛然见到嬉笑怒骂、看似洒脱的老齐就动了心,而老齐在知道她是四爷府侧福晋身边的大宫女时,也心里头生出了些许妄念,想着借此攀附上四爷府这艘大船,所以他就偷偷和家里头的妻子商量着来了出假离婚,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在京里陪着偶然才能出府的玉洁,发动了追求攻势。
一个是春风得意的商贾,一个是从小就被宫墙困住的小宫女。
虽说玉洁已经很是小心防备,也听从尔芙的劝说,偷偷让人打听过老齐的来历,但是有心人算计无心人,她还是中了老齐的套,因为那些跑过去替她探听消息的人,遇到的人都是老齐安排好的自己人,从这些探听消息的耳目嘴里得知的老齐就如同一颗白莲花,加之老齐的模样俊朗、气度翩然,她便求了尔芙做主,替她和老齐结了亲事。
头两年,玉洁留在京里,这一切还好,她时不时地进府给尔芙请个安,也给老齐拉了不少肥差,老齐处处敬重她,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妻管严架势,她更觉得是自个儿心明眼亮的选对了人,只是后来她有孕,老齐在外面经商,说是担心她自个儿在京里头不安全,便将她带回了老家安胎,可是这一回到老齐的老家,她就算是掉进了贼窝里。
只不过玉洁并不知道,她虽然知道老齐家里是当地颇有些名望的大户,规矩重重,却也并不担心,因为她本就是出自宫里,在四爷府里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又是老齐明媒正娶的娘子,自然不会觉得自个儿搞不定这么一个寻常商贾人家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老齐在家里早有嫡妻,她和老齐的那一纸婚书,根本不被老齐家认可,之前老齐的老娘对她表现出来的和善,仅仅就是一场戏。
她和老齐才回到老齐的家里头,便见到了老齐的嫡妻。
老齐的嫡妻赵氏,同样出自当地乡绅大户,又替老齐生养了两个机灵可爱的儿子,比起玉洁这个远道而来的外人来,地位不知道稳固多少,而老齐对玉洁,也就是一时贪新,回到家里头,自然而然就回到了赵氏这个嫡妻的身边,当玉洁知道自己被骗,打点行装要回京的时候,却被齐家家奴关进了后院一处破落的小院子里。
打那天起,玉洁就彻底失去了和外面的联络,若不是这次去江南道上传信的人是尔芙特地安排的,怕是又要被老齐糊弄过去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玉洁足够聪明。
这些年,玉洁在齐家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连最底层做洒扫的家奴都能肆意欺辱她,更是日日伺候着老齐的嫡妻赵氏,如同最本分的奴仆一般,老齐自然而然就放松警惕,认为她早已经被磋磨得死心了,加之尔芙假死再嫁四爷的事,老齐根本不知道,只当这位新福晋钮祜禄氏是想着玉洁是府里嫁出去的宫女,更方便说话,这才放心让她随着自个儿一块来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