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寂寂无声,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炭盆里烧着上好的银炭,偶尔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越发衬得殿内静寂沉郁。
张廷霄悄悄打量着闭目不语的凌帝,试图从那张满是皱纹的削瘦脸庞中瞅出一点什么来。
许久,凌帝缓缓睁开昏沉的双眼,落在神色平静的张启凌身上,沉声道:“你犯下大错,本该流放边疆,姑念在你带回璇玑母子又献计献策的份上,将功抵过,起来吧。”
张启夜闻言,急忙道:“父皇,这功归功,过归过,万万不可相抵,以免坏了法朝纲法纪。”
凌帝双眉微微一抖,仿佛不认识地盯着张启夜,令后者有些莫名,良久,他忽地笑了起来,“都听到了吗,去了一趟北周回来,咱们这位二殿下长进了不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二,依着你的意思,是要将老四逐出襄月城,他可是你的同胞兄弟,你就没有不忍吗?”
张启夜见凌帝出言夸奖,更加来了精神,也不理会张廷霄使来的眼色,振振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虽不舍四弟去受边疆之苦,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可因为一点‘不舍’,就漠视法纪。”
“好!好!”凌帝徐徐点头,寒意在眸中无声流动,“确实长了许多见识,正好,朕有一些事情决断不下,干脆你帮朕参谋参谋?”
凌帝的抬举,令张启夜受宠若惊,激动地道:“请父皇吩咐。”他虽然排行第二,但不论出身还是能力不得凌帝怠见,夸奖更是少有。
“好。”凌帝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有人贪好美色,勾引有夫之妇不说,更命人掳劫美人,豢养在私宅之中,其中有一妇人,性情刚烈,撞柱而死;此人并未引以为戒,只是命人草草掩埋,依旧寻欢作乐;多日后,那名死去妇人的家人发现蛛丝马迹,来府里要人,结果被乱棍打了出去,妇人的丈夫因此致残,无法走路,悲愤之下,上吊自尽;两条人命皆因他而死,老二,你说说,朕该怎么处置这个贪花好色之徒?”
张启夜额头早已冷汗涔涔,万万想不到凌帝早已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只是一直隐忍未发,他要是答一句“依法处置”,看凌帝的意思,自己只怕也得搭进去。
凌帝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启夜,“刚才不是说得振振有词吗,怎么又不说了?”他“啪”地一拍桌子,厉喝道:“说啊!”
“儿臣知罪,求父皇开恩,开恩!”张启夜吓得连连叩头,犹如捣蒜一般。
凌帝冷笑一声,“刚才还斩钉截铁的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么轮到你自己身上,就变成开恩了?老二,你这说词变得可够快的。”
张启夜吓得面色煞白,一个字也不敢接,只是一遍遍叩头说着知错的话。
张廷霄虽然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人,且留着还有些用处,逐道:“父皇息怒,二弟也是一时糊涂,还请您给他一次机会。”
“朕还没说你呢!”凌帝眸中射出道道冷光,“你明知他闹出这样的荒唐事,不仅不劝阻,还帮着他一起隐瞒朕,有你这样做大哥的吗?”
那名男子上吊自尽后,他的家人找人写了状纸上告府衙,张廷霄知道后,连威逼带利诱,终于令他们撤状,并且离开了襄月城。